闹了片刻,有五大三粗的妇人持着擀面杖跑出来,曹华才摆出才子模样,文质彬彬若无其事的离开。
这么一打岔,苏香凝反而不知该怎么形容感受了,只是撑着伞小声嘀咕:“苏公子...你还真是不拘小节,若是让...让同窗好友看到,恐怕明天就能传的人尽皆知。”
“像我这样的才子,做什么事都能变成雅谈。”
并肩行走说说笑笑,总算是让苏香凝脸色红润了几分,曹华见状才放心了些:“事情总会过去,日子要过钱也得挣,又不是林黛玉,每天愁眉不展的做甚。”
“林黛玉是谁?”
苏香凝满眼不解,没听过这号人物。
曹华想了想,随口道:“一个大美女,以后有机会再跟你讲。”
来到巷子深处的小院子,大门紧锁,青果被差役带走后百宝斋的伙计来过一次,熄了火锁了门,半个月下来门口显得很冷清。
苏香凝进入院子,做豆花的器具依旧乱七八糟堆在院子里,旁边还有晾晒的衣裳未收起。
触景生情,忽然就独身一人,她也不知想到了什么,站在院子里失神许久,才开始收拾地上的东西。
“青果...其实也挺可怜的,自幼被卖到青楼,手脚笨老被妈妈骂...其实都一样,我刚进茗楼的时候也经常挨骂...以前在家里,和沈雨一样被宠着啥都不用做,后来...其实吧,公子说的挺对,日子总是要过的,我要是有公子的本事也不会有这些事...希望这两年能挣些银子,到时候就不会让青果做傻事了...”
轻声喃喃,自言自语。
女子蹲在地上,把锅碗瓢盆收起来放进竹篓里,话语渐小,偶尔擦一擦眼角。
曹华站在旁边看了会儿,最终还是蹲下来帮忙收拾:“想哭就哭,老憋着对身体不好,我又不会笑话你。”
苏香凝身体一僵,这些天的委屈、惊吓、担忧再也克制不住,鼻子发酸,手里还拿着瓷碗蹲在地上哭了起来,先是轻声呜咽,倒是泣不成声,再到撕心裂肺。
“呜呜...”
若非身若浮萍无依无靠,岂会对差点把自己害死的青果恋恋不忘,她已经没了家,青果一走便真的成了孤家寡人,舍不得这最后的慰籍。
曹华撑着伞遮住雨水,待她哭的差不多了才开口:“豆花摊子收了,以后专心经营珠宝铺子,有沈雨和我,不会让你吃半点亏。”
“谢谢公子...”
苏香凝含糊回应了一声,蹲在地上继续收拾着东西。
忙活大半天,总算是把乱七八糟的器具搬进了厨房。曹华歇了片刻,倒也没有什么可聊的,便起身告辞,苏香凝却是不让走,专门去买了些东西,炒了几个小菜留着吃了顿饭,当做这些天的感谢和赔罪。
陋巷深院之中,门外是雨幕潇潇,厨房里女子忙前忙后,男人坐在主屋悠闲品茶,平平淡淡,到还真像是小门小户的寻常日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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同一片天空下,汴京外城的卫州门外,连日大雨城内都有不少河堤垮塌。
京城周边乡野遭受水患,很多被冲毁田地房屋的村户,变成了流民聚集各处城门外,在城里有亲戚的可以进入投奔,无依无靠的只能在城外等着官府接济。
卫州门临近广济河,广济河泛滥成灾导致这里的流民最多,已经有千人之众。
城里几个商会也组建人手施粥,肚子尚能填饱,但城外根本没有住处,年富力强还是老弱病残,都只能披着茅草坐在雨水中硬熬,官府临时搭建的几个茅草棚也是僧多粥少,根本没几个人能挤进去。
广济门下,一对官员从城门出来,立刻有不少浑身污泥的村汉跑过来跪地磕头,喊冤的、喊饿的、埋怨老天不公的皆有,很快又被官兵驱散开。
监察御史李纲走在众人之前,看着寥寥无几的几个粥棚和黑压压的流民,眉头紧锁。太学生邓肃扫视一圈,略显诧异:“只是一场大雨,怎么会出现这么多流民?”
李纲沉默稍许,轻轻叹了口气:“西城所强取百姓田地,增立赋租强征公田钱,平日都勒紧裤腰带,遇上天灾人祸自是这般景象。”
邓肃尚未入仕,但对于阉党的恶行早有耳闻,看着连衣服都穿不起的几个幼童,心中怒意难掩:“圣上可知道此事?”
“奸宦蒙蔽圣听,这些消息传不到圣上耳朵里。”
“唉...阉党不除,日后怕是...”
李纲微微抬手制止了他的话语,左右打量几眼,才皱眉道:“典魁司眼线众多,我上次托周老前辈的事儿被发现了。”
邓肃脸色骤变,刺杀薛公公的义子若是被发现,这位忘年交的好友恐怕性命难保。
“周老前辈没透漏我的身份,被曹华威胁了一番,估计也是想顺藤摸瓜,迟早会查出来。”
李纲背负双手,带着几分忧色:“以曹华的心机和手段,若是上位接手典魁司,这大宋朝便是真的完了。”
邓肃脸色微白:“那..现在该如何是好?”
李纲看着雨幕下如同行尸走肉的流民,良久,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:“人生自古谁无死,留取丹心照汗青...好诗啊...”